補冬剛過,天空灰霾,晨光總透著一點灰,氣溫帶著冷意,身子跟著微縮起。阿男一大早出家門趕火車上班,眼前街景總對不了焦,空氣經過一夜沈澱,仍難清新,使得他心情也灰茫茫。這個時節霾害如影隨行,除非來一場雨一股氣流,幫它梳洗一番,或日子減少排碳量,否則也只能載上口罩,屈身其中。
步行到火車站搭車,路上僅見著三四人車經過,城市未完全起身。阿男走著,前方一位資源回收阿婆,推著手推車對向而來,與阿男二眼對上,停上嚥一口水的時間,阿婆忽然開口跟他說:「敖早」,阿男有點反應不過來,連忙也回:「敖早」,在不及思索的招呼中,錯身而過。訝異的阿男轉過身,看著阿婆繼續推著她一車的資源回收物向前去。不遠處是間早餐店,約離阿男十公尺遠,她腳未停,經過時往早餐店望去,又是一聲「敖早」。
阿婆與阿男在很多晨曦相遇過,但就像二條平行車道,各有各的行程與方向,未曾留下一字一語。
每次遇上這位阿婆,大多在清晨六點多,阿男心裡想著時間很早,他才要上班去,但阿婆看來已在工作。阿婆的推車,大小約半席榻榻米,上面常載著許多壓扁紙箱,大大小小或白或黑或紅的塑膠袋,相對她瘦小的身子推車變得巨大。阿婆人不高,推著車有時需低頭撐直身子施力,正面看去阿婆就淹沒在推車後,見不著人。
阿男想起,有一次也在這路上望見她,路的另一邊正蓋著房子,地基開挖後,一大早卡車運來了一車的長條鋼筋,車子準備倒車進入工地,慢慢橫向馬路,只剩快車道能行。那時阿婆正逆向推車而過,司機不知未看見或什麼的,倒車擺動弧線的車頭,一點點逼進阿婆的推車,阿婆也未有停下等待的意思,推車繼續往前,看來就像一隻小蝦米要被張大口的鯨魚所吞食,生死一線間,非常危險。阿男見狀,邊喊邊跑過車道,越過安全島,喊叫司機:「旁邊有人有人」,再拉高音量有點生氣:「讓她先過去」。後來工地內的指揮,也出來管制,才叫人放下一把冷汗。趕著上班的阿男也就沒有多作停留。
「敖早」人與人間的日常問候,是否因這事記得了阿男,才跟他說聲早,何需思忖。看著阿婆俐落地推著漲大的台車,快步而去,向這半醒的城市問候,充滿活力,即使這世界與生活對她來說,已變得巨大不好應付。小小推車則繼續給於被人們廢棄事物再生的未來,好向明日說聲早。